富錦市老科協丁兆貴
子思與覽舵是多年的朋友。過年了，覽舵去子思家串門，順便想混頓飯吃。覽舵到市場買了一些新鮮海貨，打車來到了子思家。
一進屋，子思喜出望外，握住覽舵的手說：“兄弟啊，想死我了！中午咱哥倆喝兩盅。”他把覽舵買來的螃蟹煮了，大蝦蒸了，又炒了倆毛菜，這哥倆就坐在桌前開始吃上了。
覽舵一看：“老兄，酒呢？”
“忘了，有酒。”子思心想，大過年的，好酒我還得自己慢慢享用，就拿最便宜的“無康”吧。
覽舵和子思邊喝邊嘮，張家長李家短，真是投機。酒過三巡，菜過五味。子思問覽舵：“今年收益咋樣啊？”
不提還好，這一提覽舵是百感交集：“兄弟啊，我今年種了十八畝大豆，就是等收割時一看啊全是草，哪有豆子啊，氣得我三宿沒睡覺！”
“你沒去管理吧？”
“開始我看豆苗長得挺好，心想準是大豐收！他們鏟地時叫我去，大熱天我才懶得動呢，就一直沒去。”
“種地不管理，到秋一場空！”子思的話還帶著幾分道理。
“今年我就指著種地出錢呢，結果，哎……”過了一會兒，覽舵又說道：“打打工也能掙點，可是活太累了。我來想管你借點，有嗎？”
子思心想：你啥也不愿干，還管我借錢，沒門！嘴上卻說：“兄弟啊，我手頭也緊啊，我談的那個對象又黃了，說我太摳！哼，我還不稀罕她呢！就是白白浪費我很多錢和時間啊。”
覽舵眼皮一耷拉，這些年都是我買東西來看你，你給我買過啥呀？連我上次住院都沒說看看我，還朋友呢，得了！借錢沒戲，這酒喝得也沒意思，走吧。
覽舵郁悶地回到家，往床上一躺，咋這么嗆鼻子啊？想了一會兒明白了，好長時間沒掃地了，對，碗也得必須刷了，沒干凈碗了，除非不吃飯。子思家還是挺干凈的，瞅哪哪順眼，想著想著，覽舵睡著了。
覽舵走后，子思瞇縫著小眼睛，坐在椅子上琢磨起覽舵來。這家伙看來是真生氣了，錢要是借給他，還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。就是不借，自己去想辦法吧。碗筷還沒收拾完，就覺得頭暈，干脆上床睡一覺，心想這酒勾兌的，就是差勁！不一會兒睡著了，還做了一個夢。夢里一幫人圍著自己指指點點，其中還有覽舵。有的說：“子思，你太不孝順了，多長時間沒看你老媽了？”有的說：“過去我們大家都幫助過你，可是我們遇到了難事，你幫過誰啊？”覽舵也瞪著大牛眼珠子說：“子思，你真是太自私了，猴里猴七的啥事光想著自己，把錢看得比命還珍貴！”七嘴八舌的議論，氣得子思小眼通紅：“哼，我就是誰也不幫，咋的，你們都滾，離我遠遠的！”一翻身，子思醒了，胸脯直忽閃。
這天，子思實在無聊，就打算到覽舵家玩玩。一路上看看這個，看看那個，想給覽舵買點禮物，不是嫌沒檔次，就是嫌太貴，最后只買了一斤最便宜的瓜子。到了覽舵家，子思一進屋沒差點熏趴下。這氣味太難聞了！客廳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，充電器、拖鞋、書，亂七八糟；廚房的鍋碗瓢盆，沒一樣是干凈的；臥室里床上床下褲子、上衣、襪子，到處都是。這狀態真可謂慘不忍睹，誰見誰暈！
“呵，稀客啊，歡迎歡迎！“覽舵見子思來了，不冷不熱地打著招呼。
“你在家干嘛呢？咋不收拾收拾呢，這也能住人？”
“我哪有時間啊，這游戲一玩就到半夜了，我眼也花，胳膊也酸，肚子還餓著呢，不瞞你說哦，我都兩頓沒吃飯了。”
覽舵似乎說話都有氣無力。
“勤快一點兒住得也舒服啊！“
“對付過吧。“
子思一看，得了，我還是回家吧，你別指望我給你收拾，這哪像過日子人家啊。說聲“拜拜嘍”就走了。覽舵看了子思一眼，你來不來的有啥區別，也不幫我干干，老扣，我才懶得搭理你呢。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，覽舵玩著玩著，就覺得天旋地轉，兩眼一黑，啥事也不知道了。
覽舵有個七十多歲的老媽，自打前年伴了個老頭，覽舵就再也沒回去過。可是老媽總惦記著兒子，去年來過兩次。今年這不又坐著公交車來看兒子，帶了兒子最愛吃的豬爪和肘子。
門沒鎖，老太太進屋一看，頭立馬就大了。自打去年兒子離了婚，這家越來越不像家樣，還沒豬圈干凈。兒子又饞又懶，誰愿意跟他過日子啊。罪孽啊，都是我的錯啊！小時候啥也不舍得讓兒子干，逐漸養成了懶惰的毛病。慣子如殺子啊！老太太越想越悔，眼淚簌簌地落下來。
她沒舍得叫醒兒子，自己打掃衛生，刷碗洗衣，里里外外收拾一遍。直忙得一身汗，腰疼腿酸的，坐下歇一歇，喘口氣，可一看太陽快下山了。咋整啊？老頭子還在家呢。老太太趕緊起身，邁著沉重的步子，來到街對面的食雜店，買了好幾兜糕點、水果、方便面回來，臨走還給兒子留了張紙條。紙條上是這么寫的：兒啊，我的小祖宗，好好過日子吧，過幾天媽再來！
覽舵直到后半夜才蘇醒過來，肚子又空又癟，嘰里咕嚕地鬧著情緒，睜開無力的雙眼一看，我的媽呀！這是我家嗎？干凈利索，桌子、沙發、床井然有序，整潔一新；廚房的鍋碗瓢盆干干凈凈，碼放整齊；晾衣架上也掛滿了衣服。是誰做的好事啊？難道夢見了海螺姑娘？不可能啊？噢，桌子上還有張紙條，一看是老媽寫的，還是老媽最疼我！七尺漢子只感到鼻子發酸。想想自己老大不小了，媳婦一氣之下帶著兒子遠走高飛，從此音信全無。老媽也上了年紀，還在為我操心，哎，我過得是啥日子啊？
第二天，有人通知覽舵老媽住院了，得了腦血栓。這覽舵一聽急了，飛速趕到醫院。老媽躺在雪白的病床上，白發蒼蒼，滿臉褶皺，嘴歪眼斜，見覽舵來了直嘎巴嘴，覽舵干著急，一句也沒聽懂。老媽不再吱聲，淚水順著面頰落下來。
覽舵握著老媽一雙粗糙的手，心里這個難受啊，老爹沒的時候自己還沒成家，老媽一年四季到處打工，辛辛苦苦，省吃儉用，終于拉扯兄妹三個成人，成上家，老媽哪享過一天福啊！可是自己從沒想過老媽的艱難和辛苦，把老媽說的話當成耳旁風……
眼下老媽這是為我急火攻心啊！唉，我真不是人啊！我這個大哥是怎么當的？覽舵越想越后悔，禁不住悔淚縱橫。我要好好干活，照顧老媽！這是覽舵有生以來第一次替別人考慮了。
從那以后，覽舵起早貪晚，冬閑時到處打工，春天種地，精心管理，日子一天天富起來。一有空閑，覽舵就去照顧老媽，洗衣、按摩、嘮嗑。老媽心里甭提多高興啊，慢慢地能走路了，生活也能自理了。
再說子思，自打從覽舵家出來，也沒坐車，就慢慢溜達回家。走著走著，老遠就看見濃煙滾滾，誰家著火了？完了，水火無情啊！子思加快腳步，再看正是自家的方向，心里發毛，百米沖刺，到跟前一看，傻眼了。
自己那間溫馨舒適的房子不見了！眼前除了圍觀的眾人，就剩下殘墻斷壁。這種慘象就像電影里的村莊被炸彈炸過一般。我的家啊！我的錢啊！我的存折啊！啥都沒了，啥都沒了！我辛辛苦苦攢的家業都沒了！我可怎么活啊！子思撲通一聲跪倒在地，哭聲撕心裂肺，悲痛欲絕！越哭越傷心，一口鮮血噴出，一頭栽倒在地。眾人圍過來，一試沒了鼻息，一命嗚呼！
哎，這人啊，怎么就想不開啊！還是政府官員宅心仁厚，把他收斂入土為安，并把死因告訴了子思老媽。嗨，這老太太，眼淚沒掉半滴，只說了一句：“我就當沒這個兒。”
2022年7月18日